老人們常說，夫妻兩個若是相處得久了，就會越來越像。

這話，放在她和周水洛這裏，倒也符合。

她以前怎麽就沒發現，周水洛這麽會想象呢？還無慮看中她的美色，或許會喜歡她…

怎麽可能！她和無慮是姐妹啊！

而且無慮明明比她漂亮多了，她和蓉洛姐姐在一起，才相配。

看高無憂眼中滿是不信，周水洛顛了顛手裏的小包裹道：“她送你話本了啊…”

高無憂猛地擡頭，正撞進了一雙含笑的眼瞳，心裏瞬間是又羞又惱。

“你討厭，還拿以前的事取笑我…”那都是一年半之前的事了，她們兩個，也算是因為話本結緣的。

可是，不是誰都能因為話本結緣。

“好了，開心就好，別的都別想了，既然是精華版，我們就一起回去看看吧…”

“不行，我能看，你不能看，你前幾天不知道從哪裏學的新花樣，竟然…竟然…這次，我要獨自學習，不能讓你學會了，都招架在我身上！”高無憂腦海中瞬間回憶起一些甜蜜香艷的記憶。

不行，不能想了…

她一把搶過那話本，小跑著回了寢殿。

周水洛看著她遠去的背影，心中只有滿足與雀躍。

不過，她們倒是一路順遂的相守了，連高流觴都成婚了，那…姐姐現在又去哪了呢？

她希望，姐姐能夠健健康康，開開心心的參加她的婚禮。

周水洛的這個想法，最終還是落空了。

高無慮下了旨意，在晴明元年五月十六這天，為她們舉辦婚禮。

此聖旨一下，晴國的百姓們並未有什麽驚詫，因為，同性可婚的詔令早已經在太上皇在位的時候，也就是三個月前就頒布了。

詔書中說，無論男男，女女，想要相伴一生者，都可以前往官府領取一紙婚書，但是嚴禁同婚，就是打著傳宗接代的幌子婚內出軌。如有發現，流放邊陲為奴十年。若有被騙婚者，也可向官府擊鼓鳴冤。

這無憂公主和周水洛逃婚之事，也是一年前的舊聞了。

拖了這麽久才成婚，眾人心裏還詫異呢。

許是因為要辦喜事了，而且還是他們的嫡親女兒出嫁，高天武和宗政清悅的心情好了很多。

她們每次去請安的時候，他們都是面帶笑容的。

重五極陽之日，高無憂臨出嫁的前幾天，高無慮舉辦了一場家宴，邀請了攝政王一家，還有周家夫婦以及周林洛。

“朕曾在海外聞聽一個古老傳說，相傳千年前有個古老的楚國，有一位憂國憂民的詩人，他想要襄助君主成就大業，可卻沒有被重用，在五月五日，他憂思故國，憤而投江。百姓們感念他的一番愛國之心，害怕江中的魚兒吃掉他的骨肉，便用粽子葉包了糯米，混著蛋黃，豬肉，或者蜜棗幹葡萄，為之粽子。這種食物很好吃，所以今天朕命人做了一些，請父皇母後，皇姐皇弟弟媳，還有周將軍的家人品嘗品嘗。”

很快，有宮人奉上了無數的鮮嫩的粽葉包裹的粽子，給眾人品嘗。

“各位不必有什麽顧忌，用手剝開粽葉，吃個暢快，再凈手就可以了。既是家宴，不妨隨意一些。”

高無慮一擺手，又有宮人送上了一些用粗粗的竹簽穿成的白米糕似的東西。

綿白的糖放在盤子裏，用竹簽滾一個滾，她左右各粘了一只，遞給了高無憂和宗政清悅，而後又粘了兩只，送給了周水洛和林晚芷。

瞬間，高無憂心裏一顫。

她幹什麽對她們這麽好呀…

無慮是女皇哎，怎麽紆尊降貴給她們四個女人送好吃的呢？

“怎麽，皇姐不喜歡吃甜食嗎？”

“不是的…我很喜歡…唔…”高無憂一口咬下，只覺得軟糯而又香甜，很是好吃。

吃著吃著，她又想起了剛才那個問題。

無事獻殷勤，非奸即盜啊…

心裏有了嘀咕，高無憂忽然笑道：“皇妹，你如今身為女皇還這麽溫柔體貼，將來誰要是嫁給你，那肯定是三生有幸。”

屋子裏的人齊齊看向了高無憂。

風國之前的那些流言歷歷在耳，高無憂本人還是周蓉洛妹妹的心上人，這話從她嘴裏說出來，眾人心裏都是一驚。

高無慮卻並沒有看她，只是拿著一只白玉酒樽輕輕搖晃著。

看著裏面那黃澄澄的水光蕩出一個個圓潤的弧度，她輕笑道：“我不會娶夫，至於別的，三年之內，想來也沒什麽打算，皇姐不必惦念我。我還年輕，不著急的。”

不會娶夫，那就坐實了喜歡女孩子了？

別的…

那就是…

坐在下首的周昌河有好幾次想要說些什麽，可是都被周夫人按住了。

動作有些大，高無慮自然是看到了。

她將杯中酒水一飲而盡，而後道：“對了，有件事還請妹妹海涵，你的婚禮，我不能參加了。”

“陛下…”

高無慮轉向了宗政清悅和高天武：“平川依山傍水，氣候適宜，是個瑯嬛福地，以後，晴國將會定都於此，不日，朕會帶著大臣南遷。京城從此改名為憶雪城，父皇可以選擇跟我走，也可以在這裏頤養天年，含飴弄孫。”

她終結了兩個國度，成就了新朝，對於他這年壯力強的太上皇，竟直接的撒手把他留在龍興之地。

她到底是蠢鈍如豬，還是有恃無恐呢？

“好，我知道了，你自去吧…我留在這裏，守著各位祖宗的陵寢…百年之後，我和清兒，也會合骨於此。”憶雪城，以後，真的就只有憶雪了。高天武沒再用朕，只是用了最尋常的一個字眼。

“是，女兒謹遵父皇旨意。”

“那弟弟呢，弟弟，你不參加我的婚禮了嗎？”高無憂看向了高流觴，後者一楞，隨即揚起一抹笑臉：“女皇已經恩準，我二十日再協同家眷，前往平川。”

“哦…”

“自然是國事要緊，我沒什麽意見。也多謝陛下賜婚，了了我們的心願。我在這裏敬女皇陛下一杯。”

“皇姐，我雖人走了，但是我的心是祝福你的，祝願你們白頭偕老。”眾人繼續分食著粽子，只是吃在嘴裏，心裏存著事，個中滋味，究竟是味如嚼蠟，還是心曠神怡，只有自己知道。

宴罷散會，高流觴攜著林晚芷同高無憂周水洛一起消食。

這位替補的林家大小姐，並沒有她妹妹林晚菀那樣才華洋溢，能說會道。

甚至容貌，也是略遜一籌，但是她眼睛大大的圓圓的，皮膚很白，笑起來的時候，露出兩個小巧的梨渦，煞是可愛。越看，越順眼。

“弟妹，算來你和弟弟成婚這麽久，我都沒送過你什麽禮物，這馬上我成婚之後，你們也要走了，你告訴告訴我，你平日裏都喜歡什麽？”

林晚芷輕輕搖了搖頭，微微一笑，如同白梨花開：“公主殿下，妾身現在什麽都不缺，嫁給王爺，是我的福氣，我很是滿足。您馬上要大婚，要成為新嫁娘了，您還是養精蓄銳，好好準備婚禮吧。”

“哦，很是滿足…看來，你對我弟弟感覺還不錯…來，那你誇誇，他哪裏好，我聽聽！”高無憂瞬間一臉八卦。

她算是比較了解高流觴的，淡漠至極，沈默寡言。

能讓攝政王妃覺得還不錯，難道是，萬年冰山融化了？

林晚芷一楞，隨即思索著開口：“王爺他很愛吃我做的菜，穿我繡的衣服，經常誇讚我…”

“王爺還幫我的生母請進了林家的祠堂…”

“王爺他是個好人…很好很好…”

額…

“還有呢？”

林晚芷想了半天，搖了搖頭，大概也就這些優點了。

她很是知足，以前的她，在家裏是神憎鬼厭。

現在終於離開了丞相府，有個自己的小窩，有優渥的生活，男人長的也很俊俏，給她正妻，正妃的名分，命運對她，已經很好了。

“好吧，弟妹，你可真是個賢惠的女孩子。”她和周水洛從來都不會做衣服呢。

刺繡那活計很是紮手的，她才不自找苦吃呢。

“謝謝皇姐誇獎，晚芷愧不敢當。”

高流觴和周水洛走在後面，不知道聽了多少，聽著聽著，也跟著輕笑一下。

“林姑娘的確蕙質蘭心，攝政王有福了。”

“我能娶她，也少不得你在父皇面前的推波助瀾，周水洛，有時候我真不知該恨你還是該謝你。”

“哦，殿下還想謝我嗎？”

高流觴轉頭看她：“謝你給她一世寵愛，也謝你的出現，讓我從這樣的感情裏解脫出來。”

“真的，解脫了嗎？”

“是啊，解脫了，你知道嗎，我曾經中了五年的噬心蠱毒，只要我一想她，就會有噬心之痛。為了壓制蠱蟲，我外出游歷，尋遍了靈藥。對於一個十二歲的懵懂的孩子來說，依戀姐姐有錯嗎？”

“在他們眼裏，明芷雪是錯的，我身為她的棋子，也是錯的，破壞了帝後恩愛，破壞了他們之間的絕無異生的誓言。我的確是依戀阿姐，喜歡阿姐，阿姐是我人生中不可分割的一部分。可是，喜歡並不一定要娶她，要占有她。相反，隨著蠱毒的消除，我不用一而再再而三的告訴自己，為了阿姐，一切痛苦都可以挺過去。”

“可能是物極必反，他們越是壓抑我，我越是不服，原本我堅持的，也都早隨著年月融入骨髓。虛幻不是現實，她是我姐姐，叫一天阿姐，就一輩子都是阿姐。後半生，我仍敬愛她，保護她，像是弟弟對自己的親姐姐一般。至於晚芷，她很好，雖然我只是對她有一絲好感，她也沒有真正的愛上我，可我們兩個是完完全全兩個不受別人操縱，擺布的獨立的人。她給了我家的感覺。”這一次，高流觴完完全全，推心置腹的告訴周水洛自己的心思。

他不想她再帶著猶疑與擔憂而和阿姐結婚。

一切，終究會過去，過去，只是過去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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